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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游克里特岛

  时隔一年,我又来到了克里特岛。其实这里并不是我夏日假期的首选,毕竟世界这么大,我更想去探索新目的地。不过这次有幸获得家里长辈款待,帮我付了全程费用,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 去年我是六月份来的,今年则是七月。别小看这一个月的差距,旺季游客增长许多。这次往返航班都遭遇延误,去程等了两个小时,回程等了三个小时。究其原因,克里特岛的机场太小了,承受不了旺季的客流量。这次回程时在伊拉克利翁机场的侯机经历简直是场噩梦,侯机厅每一个角落都挤满了人,我连个座位都找不到,热得一身汗,眼睁睁看着航班一次又一次推迟,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。克里特岛的人口不过六十万,每年的游客却有五百万。这次经历不由得让我反思过度旅游的问题,想着是不是应该去更小众的地点,至少应该避开旅游旺季。 我平时出门都住民宿或廉价酒店,这次则住进了五星级度假村,豪华到令我觉得有些荒谬好笑,让我联想到了美剧《白莲花度假村》。这里宽阔到如同字面意义的村庄,凌晨抵达酒店后,穿着亚麻衬衫的服务员开着高尔夫球车,穿过一排排建筑,把我送到房间。房间比我过去住的公寓还大,窗外就是大海。 第二天早起后,我穿过迷宫般的楼群,到了可以容纳数百人的自助餐厅,享受了丰盛的早餐。餐厅食物种类丰富,无论英式的香肠、豆子、培根,法式面包,美式麦片,地中海烤蔬菜,各式沙拉,能想像到的西式早餐几乎应有尽有。连鸡蛋都有好多种:煎蛋、炒蛋、煮蛋、焗蛋、蛋饼……总有一款合你口味。 饭后就是玩水时间。七月的克里特岛阳光充足,白天有三十多度,当然要下水凉快一下。度假村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泳池,还有海水清澈平静的私家海滩。这里不允许自带食物,按一下遮阳伞柱子上的「快乐」按钮就有年轻漂亮的姑娘送来酒水,价格不便宜就是了。这一切都很好,可我时不时会觉得自己好像处在一个虚假的气泡里。如果有人告诉我这里其实不是克里特岛,而是另外一个海滨城市的度假村,好像也说得通。 下午我要么出去逛逛,要么回房间读书。晚上就去附近的海滨小镇,吃当地的烤肉和海鲜。我注意到所有菜单都比去年贵了一两成,不确定是因为旺季涨价还是俄乌战争后的通货膨胀。 接下来聊一聊我走访的景点,首先是阿卡迪修道院。这座修道院位于雷西姆农东南部,位置比较偏僻,虽然是当地历史名胜,游客却并不多。这里四面被高墙环绕,如同一座堡垒。这座东正教修道院始建于十六世纪,是克里特岛的文化中心之一。一八六六年克里特岛掀起独立革命反抗奥

直觉与反思:读奥尔罕·帕穆克的《天真的和感伤的小说家》

  《天真的和感伤的小说家》是帕穆克在哈佛大学六场演说的结集。我一直很爱读小说家谈小说的书,比如E·M·福斯特的《小说面面观》、伍尔夫的《普通读者》、昆德拉的《被背叛的遗嘱》等等。正如此书后记里引用尼采的那句话:「在谈论艺术之前,我们必须尝试创造一件艺术品。」毕竟只评论却不创作总有些纸上谈兵的意思。小说家从实际经验出发谈论小说的艺术,更加脚踏实地。 帕穆克将小说家分为两类:天真的和感伤的。这个说法源自席勒的论文《论天真的诗和感伤的诗》,乍听起来有些奇怪。用更通俗的话来说:「天真的」作家就像孩童画画一样,自然率性地创作;「感伤的」作家则是反思性的,自觉地关注小说写作的方法和读者阅读时的意识活动。 哪些作家是天真的,哪些是感伤的?按席勒的说法,歌德是天真的,而席勒自己是感伤的。帕穆克将上一代土耳其小说家以及「全世界所有把19世纪巴尔扎克式小说当做理所当然的作品、不加质疑地接受的那些作家」归为天真的。他没有明确说「某某作家是感伤的」,按照他的定义和阐释,福克纳、伍尔夫、纳博科夫这样的现代作家应该算作感伤的。他在后记中提到,不断有人问他自己是天真的还是感伤的小说家。他没有正面回答,只说小说家的理想状态是:同时既是天真的,也是感伤的。 我读到了天真的和感伤的两种分类,第一反应是:这世上真的有天真的(并且成功的——烂书当然怎么写都行)作家吗?文学创作是辛苦的脑力活动,我不相信有哪个作家完全不反思写作技巧、写作的意义还有作者与读者的关系。歌德创作《浮士德》,从开始动笔到最终完成用了五十八年,《浮士德》是文学史上规模最宏大、内涵最丰富作品之一。书中提到天真的诗「不是诗人思考出来的,不是诗人处心积虑创作的成果,不需要表现于某种既定的格律之中,也无需不断的修改和自我批判」。在五十八年的时间里,歌德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处心积虑、修改和自我批判,即使最天真的人,恐怕也不会相信歌德的创作过程是「天真的」。巴尔扎克喜欢修改是出了名的,一部小说改个十几次是家常便饭,难道他真的「写起小说来如此轻松,从不担心风格与技巧的各种问题」?还有《一千零一夜》这样的民间故事,按帕穆克的说法应该再天真不过了。可是如果山鲁佐德不考虑叙事技巧、不琢磨读者的心态,怎么可能设下巧妙的悬念,每夜都停在最精彩的地方,幸存了一千零一个夜晚呢? 我觉得帕穆克对「天真的小说家」的态度,无论抨击还是羡慕,都是一种误解,体现了当代文学家